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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8日,英国皇家学会发表了题为《知识、网络和国家:21世纪的全球科学合作》(Knowledge, Networks and Nations: Global Scientific Collaboration in the 21st Century)的研究报告。

“Knowledge, Networks and Nations: Global Scientific Collaboration in the 21st Century”的链接为:http://royalsociety.org/uploadedFiles/Royal_Society_Content/Influencing_Policy/Reports/2011-03-28-Knowledge-networks-nations.pdf

报告的核心为全球化时代科学技术的发展得益于合作。而讨论这个问题免不了要提到中国。于是,报告中“中国论文总数据世界第二、并有可能在2013年超过美国”等结论成为国内外媒体吸引眼球的标题。

“英国皇家学会:中国科技创新力2013年将超过美国”http://www.beinet.net.cn/topic/kdnx/gwmtbd/201103/t777959.htm

“中国论文总数全球第二是中国崛起的新信号”的链接为:http://www.chinadaily.com.cn/hqzx/2011-03/30/content_12251251.htm

显然,这些新闻脱离了整个报告的宗旨,纯粹是为了哗众取宠,而且没有就报告的某些结论的背景和可能性作出解释和评论,从而将一个非常严肃的话题变得庸俗化了。

那么,《知识、网络和国家》究竟是如何评述中国科学技术的?

首先,中国论文数从1999-2003年占世界的4%增加到2004-2008年的10%(美国则从26%下降到21%)(关于论文的统计和预测是由爱思维尔Elsevier做的)。

其次,中国论文在1996-2008年间的论文年均增长率为18%(美国不到1%)。值得注意的是,在同一时间段,韩国和土耳其论文年均增长率均超过12%,巴西接近12%。在1996-2007年间中国研发经费的年均增长率为8%(美国不到0.5%)。

第三,1999-2003年,中国没有进入被论文引用的前十名。到了2004-2008年,中国被引论文占世界论文引用总数的4%,与加拿大、意大利并列第六,居美国(30%)、英国(8%)、德国(7%)、日本和法国(并列,5%)之后。

第四,中国大陆2009年在美国专利局申请的专利数达到1,655件,为海外申请国家(地区)的第九名。值得注意的是,台湾的申请件数为6,642,为大陆的4倍,居第四,而位居第一的日本的专利申请更是高达35,501件。

第五,中国的研发经费2008年为1500亿美元,超过日本居世界第二,美国为4000亿美元。预计到2015年中国的研发经费将接近4000亿美元,而那时美国则达到5500亿美元。

第六,也是最有争议的是Elsevier对论文数增长趋势的线性推断,在2008-2013年间,中国论文直线上升,而美国论文直线下降,于是,到2013年,中国论文数将超过美国,成为世界第一。

从数量看,中国被SCI或Elsevier收入的论文超过美国只是时间问题,就像中国的GDP迟早会超过美国一样。

其实,笔者可以给出更“给力”的结论:中国论文数早在十年前甚至更早就已经超过美国了。美国科学家一般不用英文以外的其他文字撰写和发表论文,而中国科学家的论文无论是SCI还是Elsevier收入的只统计了极少量的中文论文。如果加上这些中文论文,中国不是早就世界第一了?

第七,中国的国际合作论文的数量在增加,但所占比例在减少。1996年大约为5,000篇,占17%;到2008年论文数接近30,000篇,但仅占15%。报告没有指出原因。笔者以为,这显然是因为中国的研究生要毕业,必须发表论文,而这些为发表而发表的论文多半不是国际合作的产物,从而造成国际合作论文数的增长赶不上论文基数的增长的情况。

第八,论文的引用得益于国际合作,中国论文也不例外。中国与美国合作论文为国内论文的引用数3.2倍,与英国合作论文为3.1倍,而与意大利(5倍)、西班牙(4.8倍)、俄国(4.1倍)和印度(4倍)等国家的科学家合作论文最具有引用显示度。笔者以为,也许与意大利、西班牙、俄国和印度合作的中国科学界人数很少,对合作双方都合作不容易,所以合作的态度严谨和认真,所以质量高,引用的倍增效应也高。

总而言之,《知识、网络和国家》报告对中国科学技术发展的评述远不是媒体解读的那么简单。

请各位读者直接阅读《知识、网络和国家》原文,其内容远比笔者在这里介绍得丰富,尤其是笔者没有办法将报告中的那些精彩的图表放在这里供大家欣赏。

当然,回答“中国科技发展对世界意味着什么”或者用笔者的朋友和合作者斯丹凝教授(Denis Fred Simon)常说的回答“So What”这个问题,并不是《知识、网络和国家》的出发点。

笔者以为,论文的数量是一回事,而质量又是另一回事。以尚不够完善但多少反映论文质量的论文引用来考察,占世界论文总数10%的论文却只贡献了4%的引文这一事实本身说明了问题。

另外,是否还应该考虑“为什么中国所有的数量指标(不仅是科技的)都是那么地光鲜亮丽,而质量指标就变得乏善可陈?”

2010年,英国曼切斯特大学的政治学家William A. Callahan出版了题为China: The Pessoptimist Nation的著作,创造了pessoptimist这个新词,指出中国给世界以非常乐观(optimistic)的外在印象,而国内民众对中国的国际地位则显得颇为悲观(pessimistic)。其实,用 pessoptimist一词来描述中国众多令人困惑和矛盾的、正反面共存的现象包括统计指标再确切不过了。

笔者曾写过“A Pessoptimist China”的英文短文,专门谈这一现象,链接为:http://www.upiasia.com/Society_Culture/2009/12/01/a_pessoptimist_china/6760/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皇家学会不但是一个由院士、亦即科学精英组成的机构,也是一个思想库。《知识、网络和国家》告诉大家,思想库就应该高屋建瓴、高瞻远瞩。

在研究过程中,皇家学会曾向其院士和世界各国的科学院(一定包括中国科学院)征询意见。可惜的是,报告的致谢部分没有提到中国科学院,也就是说中国科学院错过了一次将中国科学界对全球化时代的科学技术发展的观点表达出来的机会。

       《知识、网络和国家》是皇家学会下属的科学政策中心完成的,其成员也就十来个,主任James Wilsdon是社会学家,曾在英国的另一个思想库Demos工作,在那里主持过“新思维导航图”(The Atlas of Ideas )的专题研究,着重考察中国、印度、韩国和巴西等的科技创新。《知识、网络和国家》报告的执笔者之一告诉笔者,他们下一步将研究伊斯兰国家的科技创新,这显然是James的“新思维导航图”专题的延伸。

Demos链接为:http://www.demos.co.uk/

       The Atlas of Ideas的链接为:http://www.demos.co.uk/projects/atlasofideas

       Minerva——一本研究科学、研究和政治的历史悠久的杂志——2010年第4期上正好有一篇关于Demos与英国科学政策的关系的论文“Participation as Post-Fordist Politics: Demos, New Labour, and Science Policy”,有兴趣的读者可以下载阅读(open access)。其链接为:http://www.springerlink.com/content/d4up7682r1hg07x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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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聪

曹聪

59篇文章 11年前更新

美国纽约州立大学尼尔•D•莱文国际关系和商业研究生院高级研究员。他1997年从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获得社会学博士学位,先后在美国俄勒冈大学和新加坡国立大学工作。他关于中国科学院院士的社会学研究专著——《中国的科学精英》(China’s Scientific Elite) 2004年由英国学术出版社RoutledgeCurzon出版;2009年,英国剑桥大学出版社出版了他和斯丹凝(Denis Fred Simon)的新著《人才与中国的技术优势》(China's Emerging Technological Edge: Assessing the Role of High-End Tal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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